端午临至仲夏时,时光清浅日又长。当收到公司所发那包装精美的粽子礼盒,才猛然惊觉今年的端午已然再度来临,时光恰似那斑驳陆离的光影,琐碎且沉重。剥开一枚粽子,轻轻咀嚼,瞬间便开启了关于家乡的生活记忆之门。
我的老家位于临沂,正是那个在课本中时常被提及的沂蒙革命老区,此地既有山清水秀的自然之美,亦有现代化建设的蓬勃生机。这里不但有众人耳熟能详的煎饼卷大葱、沂蒙炒鸡,还有鲜为人知的热辣滚烫的“牛肉糁”、鲜美至极的全羊汤,就连这里的粽子也别有一番独特风味。不同于南方所用的纤细薄嫩的苇叶、箬叶,沂蒙山人更偏爱用桲椤叶来包粽子,似乎若没有几对桲椤叶粽子,便无法盖住灶台大锅里的一通炖煮。桲椤叶肉质厚实且叶片宽阔,边缘呈波浪之形,具有一种独特别致的清香,还兼具清热凉血、消肿解毒之功效。
在端午前夕,市集便开始热闹非凡,桲椤叶与捆扎用的稻草成为抢手货。往昔母亲尚在时,总会提前半个月就着手筹备包粽子的各类材料。桲椤叶要精心挑选大小适宜且毫无损伤的,糯米要拣选颗粒大小一致、色泽新鲜奶白的,蜜枣要选取个大完整、色泽光亮剔透的。糯米与粽叶在包之前都要预先浸泡,粽叶需用石板压在一个大陶盆里,要反复进行浸洗,再用叶子反面相互反复搓揉,以除掉叶上的白色绒毛。到了端午前一天,家里更是一锅锅不停地蒸煮着,而后给亲友、邻居们以及那些不会制作的小辈们都分送一些,当然也会收到别人家的馈赠,此时便能尝到各家粽子的不同滋味与巧妙心思。
小时候包粽子,我总喜欢坐在母亲身旁给她打下手。母亲先是在手上铺好桲椤叶,大的一两片,小的三四片,一半叶柄朝向手腕方向,一半朝向手指方向,叠放整齐后,抓上一把米,再放上两颗蜜枣,两边朝里卷起来,接着底部折起,还要在上方开口处淋上些水再折好,如此便包成了一个长方形的粽子,她递到我手中让我拿稳,等她再包好另一个后,将两个相对放置,紧紧攥住,她拿稻草在粽子的两头各捆扎两道,系紧,打上一个活扣,一对粽子就算成功包好。
母亲接着将包好的粽子放入大锅中,再放入积攒了好多天的土鸡蛋,倒入足量的水,盖上锅盖,且在锅盖上还要压上一块砖。此时的我总是急切地去烧火,虽说扑面而来的热气总是将我的脸烘烤得生疼,可我就是不愿离去,我渴望将火烧得更旺些,好使粽子尽快煮熟。眼睁睁看着锅盖四周热气腾腾,桲椤叶的香气也扑鼻而来,我的口水都快要忍不住了。在我一遍遍地询问下,母亲终于说道“不用添加柴火了,再焖一会儿就行”,待到锅底的火慢慢熄灭后,母亲小心翼翼地捞起几个粽子和鸡蛋,依旧将锅盖盖紧。我迫不及待地用筷子先夹出一个,这时母亲总会取笑我说“这么馋嘴的闺女,长大了去了婆家可咋办”。
我拿起粽子,急切地剥去粽叶,糯米晶莹剔透,蜜枣金黄璀璨,蜜枣的甜已然完全渗透到周边的糯米中,咬一口,又软又黏,唇齿留香。与粽子一同煮过的鸡蛋,已和粽叶一个颜色,极似茶叶蛋,同时还带着米的清香,吃起来,味道绝佳。母亲总是对我讲,吃了在粽子锅里一同煮过的蛋,一年都不会头疼!
到了端午节的早晨,母亲把所有的粽子从锅中捞出,粽子依旧温温热热的,无需再加热,剥开即可食用,凉的粽子又有着别样的滋味与感觉,糯糯的,又很有劲道。
就这样年复一年,从原来小院的土灶台到后来楼房的天然气,母亲一次又一次地包着粽子。如今我已离家多年,端午节时很难回到他们身边,因着我自幼爱吃的缘故,母亲总会在端午节时多买一些桲椤叶,细心地保管好,等到我回家时再做给我吃,直到我的生活中失去了她的身影。如今,连桲椤叶粽子也消失不见。现今有时我看到商场里各种口味的成品粽子也会购买一些,一切看上去都方便快捷,花样繁多,无需费时费力地辛苦制作,可终究没了母亲的味道。
一节一念,在这个美好的时节,愿大家都能与家人团聚在一起,吃一口香粽,饮一口清茶,一同过端午,祈福瑞,用最浪漫的方式,把平凡的日子过成诗,疗愈因繁忙工作而变得焦躁与疲惫的心境。不论生活苦乐,愿你我皆安,不止端午,不只今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