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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我们正年轻
  马上进入七月了,这是青海高原一年里最美好的季节,七月的高原碧草如茵,繁花似锦,天空湛蓝,白云悠悠。七月也是每年新毕业大学生报到入职的时候。每年这个时候,数百名新生怀揣着理想,从四面八方来到位于西宁的水电四局总部,办理入职手续,报到、入职、填表、签定协议、培训,然后再分配到各个公司和项目。这期间整个公司充满了朝气蓬勃、青春洋溢的气氛。每看到这场景,心里总会荡起涟漪,不由自主想起29年前的那个7月,自己刚毕业到水电四局参加工作的情景。
  1989年的夏天,北京首都刚刚经历了一场震惊中外的动乱风波。进入七月上旬,我的四年的大学生涯结束了。背起简单的行装,怀揣着梦想,带着即将走向社会的兴奋和对未来毫无预知的迷茫,踏上列车,一路向西。我的目标是当时位于青海龙羊峡的中国水利水电第四工程局。当时的水电四局是属于国家能源部管辖的水电建筑施工企业。一路经历了30多小时的火车旅程,7月12日上午到达青海西宁。第一次来到遥远的青海,前景未卜,举目无亲,心理忐忑不安。走出西宁火车站,站前的互助路略显脏乱狭窄,一阵风吹过,空中卷起片片碎纸和垃圾。回望车站后的北山,连绵巍峨,苍凉荒芜,虽是夏季,但山上没有任何植被,裸露着土红色,心里顿时涌上了一股莫名的伤感。那时,水电四局的机关在龙羊峡工地,我们报到地点在龙羊峡工地。在西宁市火车站附近仅仅是水电四局的办事处,办事处有发往工地的班车。办事处就在火车站附近,我与同行的几个新生一起走到办事处,坐上了开往龙羊峡的班车,新的旅程就这样开始了。
  龙羊峡水电站所在之地属于海南藏族自治州,距离西宁150公里。途中经过湟源县,要翻过日月山。日月山在地质年代上颇为有名。第四纪冰期前后,随着青藏高原的整体抬升,日月山开始隆起,阻断了水系外流,最终形成了最大的内陆湖--青海湖,也形成了国内唯一向西流淌的河流--倒淌河。日月山历史上是汉藏文化的分界,是农业区和牧业区的分界,在气候上是季风气候区、内陆干旱气候区和青藏高原气候区的分界线,是唐蕃古道的门户。传说唐朝文成公主当年入藏远嫁松赞干布走的就是这条道路。想当年,年仅16岁的公主告别长安,告别家乡和父母,远行万里,行至日月山时,稍做休息。公主西望,前面是茫茫草原和巍巍雪山的吐蕃,回首东望是富丽堂皇的盛世大唐。不由得泪水潸然,悲伤之余,公主摔碎了随身携带的日月宝镜,毅然向西,肩负起和亲的重任。宝镜一分为二,一半化做一座日亭,另一半化作一座月亭,两亭历经千年不倒,至今仍然屹立在青藏公路的两边。车过高原,行驶缓慢。七月的日月山,草无垠,天无际,云悠悠,金黄色的油菜花正盛开,象铺在草原上金黄色的大毡。草原上的牛羊成群接队,白色和黑色帐篷星星点点。一幅风吹草地现牛羊的景象,进入眼帘的满是苍茫、悠远。让从小在内地长大第一次看到辽阔草原的我无比欣喜和激动。
  车行四个多小时,下午三点多终于到达了龙羊峡工地。我们与同行几个学生一同了水电四局劳资处,办理报到手续。劳资处的李聚良科长热情地接待了我们,简单介绍情况后,根据专业情况我被分配到第三工程处,同行的一个学英语的新生分到局中学当老师,一个分到加工厂,一个分到局调度室。李聚良同志向我介绍,三处原来叫机电设备公司,今年刚刚改为第三工程处,是个大单位,有1500多名职工,队伍整体素质较高,从事的主要是机电设备专业方面的工作,不是土建单位。那时候的我是懵懵懂懂,似懂非懂。李聚良同志后来成为了水电四局领导,先后担任过局纪委书记和工会主席,对我一直给予了关心帮助,直到2012年离开岗位。他是我走入职场到水电四局参加工作后认识的第一个人,二十多年里,我们一直保持了很好的关系。刚到龙羊峡,有几个特别的印象:一是这里天很蓝,中午和下午阳光很毒,紫外线厉害,非常干燥;二是第一次进入小饭馆吃饭,面对菜单上写的炮仗、干拌,不明白是什么,问老板炮仗也能吃吗?差点闹笑话;三是龙羊峡大街上戴白色帽子的回民和穿长袍的藏民很多。我当天就到第三工程处报到,带着我的全部家当:一个铺盖卷,一个行李箱,四个装满书的纸箱。我被分配到三处计调科。
  那一年,我22岁,体重52公斤,虽然瘦瘦弱弱,但怀揣梦想,朝气蓬勃。我的工作生涯从此开始了。
  龙羊峡水电站于1976年开工建设,坐落在海拔2700米的青藏高原东部,位于黄河干流龙羊峡大峡谷的入口,是黄河干流的龙头电站,高寒、缺氧、风沙、干旱、少雨是主要气候特征。龙羊峡水电站号称“三最电站”:178米高的混凝土重力拱坝,国内最高;水库库容247亿立方,国内最大;水轮发电机单机容量32万千瓦的机组,全国最大,共安装四台总装机128万千瓦,年发电量60亿千瓦时,具有发电、防洪、防凌、灌溉、养殖等功能。龙羊峡水电站代表了1980年代我国水力发电建设的最高技术水平,建设期间聚集了一大批全国顶尖的水电专家和技术人才。当年的龙羊峡已经是一个繁华的小镇,一条约2千米长的龙羊大街热闹非凡,商店、影院、饭店鳞次栉比,镇上医院、学校、幼儿园等齐备,数万人居住生活在这里。但在工程刚开始阶段,工地施工条件差,气候恶劣,生活条件极差,是典型的“三边”工程(边勘测、边设计、边施工)。到我报到入职的时候,一万多水电四局人在龙羊峡已经奋战了13年,不少人献出了宝贵的生命。首台机组在1987年已经发电,第四台机组在1989年6月发电,工程处于收尾阶段。主坝基本浇筑到顶,左岸副坝、右岸副坝、溢洪道正在浇筑,坝顶500吨门机刚开始安装。我们报到的那几日,大街上的高音喇叭和《龙羊峡报》反复宣传着一个主题“在6月4日首都北京一举平息暴乱动乱的同时,龙羊峡4号机顺利并网发电”。在这个大背景下,我们分配到三处的七名学生首先接受了几天的政治学习,主要内容是在学校期间是否参加过游行示威,是否支持过动乱等内容。三处党办主任李生、处办主任刘仲奎、劳资科长杨圣南分别给我们上课组织学习。最后我们每人写一个学习材料,然后全部通过,开始正式上班。
  由于处于尾工阶段,我们刚在龙羊峡工地参加工作还是相对还是轻松的。记得工资标准按照毕业学历定为企业十三副,月工资加各种补贴到手200元左右。第一个月拿到工资后,自己偷乐了好长时间。后来才知道,当时水电四局面临着巨大的困难和压力,一是龙羊峡水电站是局里承担的最后一个计划经济项目,这以后国家工程建设体制由以前的计划体制过渡到招投标体制,所有项目实行招投标制。二是水电四局新的工程项目和任务严重不足,大约还有1万多职工在龙羊峡工地,六、七千人处于任务不饱满状况,三是有大约几千待业知青无工作,都是职工子弟,社会稳定和家庭经济压力巨大,一万多名职工居住在龙羊峡工地的干打垒临时住房内,岌岌可危,没有永久基地和住房,职工生活困难,人心不稳定。一些老职工说,我们为了祖国,贡献了青春,贡献了子孙,有的甚至牺牲了生命,但是现在无住房,孩子无工作,谁来管?四局出路在哪里?希望在哪里?我慢慢的才体会到自己在水电四局参加工作,未来将是一条艰辛之路。
  我在大学读的是管理专业,没有学过水利水电专业,工作中很快就遇到了困难,甚至有的水电专业术语也搞不明白。于是自己开始了补课,借了办公室同事的全套水工专业教材,从最基础学起,包括平面布置、水工建筑、工程测绘、工程机械、材料、定额造价等,大约持续了一年左右时间。通过补课,更重要的在实际工作中,学到了不少知识。参加工作头一年,参与了电站进场公路改线项目、500吨门机安装、1260门机拆除安装、工地风水管路架设、高压电缆敷设、四方正铲安拆等工作。1990年5月,三处参与对外投标工作,我参加了西宁曹家堡机场净空处理项目的标书编制工作,我负责造价编制工作。正式开标之前赵金海处长带着我专门到西宁给工程局李玉民局长汇报投标报价工作。由于水电四局参加西宁曹家堡机场前期项目投标中,在龙羊峡至西宁递交标书的路上发生了一起严重交通事故,负责投标的盛处长当场牺牲,血染标书。李玉民局长明确指示,这次投标第一不能报低价,第二要求甲方按照计划价格供应油料,第三必须有足够的预付款。结果由于我们报价较高,没有中标。这是我职场生涯里第一次参加市场竞争投标。1991年初,我被借调到兰州参加到工程局甘肃地区投标小组里,工作一年,参加了一系列的投标工作,跟着几位专家和领导,受益非浅。没想到,以后20多年的工作生涯,一直身处竞争行业,每每与投标工作息息相关,这也该是命中注定吧。
  参加工作没有多久,我兼职担任了三处机关团总支书记,积极组织团员参加了多项活动。那时候的活动主要是周日的义务劳动居多,组织机关团员义务清理机关车轨道混凝土渣,义务架设电缆等等。还参加了局里组织的知识竞赛,获得第一名;局里的一个大型演出,我和宋建迎合说的快板也获得名次。由于个人性格开朗随和,很快与处里大部分人都熟悉了。闲暇时间也过的很充实,与同事到东大山林子里用气枪打鸟,到局中同事家包饺子。由于库区的船归三处管理,我们偶尔也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坐机动船到水库里兜风,就会感觉其乐无穷。
  1990年4月26日,青海海南州兴海县发生6.9级强烈地震,震中距龙羊峡不足60 公里,这对龙羊峡电站和水电四局带来了一次严峻的考验。记得那天下午我们正在电厂大食堂的舞台上排练,为五一劳动节的大合唱做准备,当时唱的是《咱们工人有力量》,忽然一阵地动山摇,有人大喊,地震了,快跑啊。我们从舞台跳下来,都跑到了室外,大地持续抖动,水库右岸的山坡剧烈塌滑,大量土体塌入水库,瞬间卷起漫天灰尘,激起了巨大水浪。地处黄河上游的龙羊峡水库里当时蓄有120亿立方以上的水,工程尚未竣工,一旦出现大坝跨坝或渗漏,对中下游将会是灭顶之灾,后果不可想象。水电四局职工居住的干打垒房子本来就属于风雨飘摇的危房,一经过地震,大量倒塌开裂,近万人员露宿街头,情况非常危机。工程局组建了各级抗震救灾机构,马上开展了抗震救灾工作,搭建抗震帐篷, 组织材料。我作为团干部,参加了处里组建的指挥部,跑前跑后,抢着参与救灾工作。一直忙碌了大约2个月,直到局地震台监测的余震逐步减少,震级减低了,才开始放松。地震后的第一时间里,时任水利电力部总工程师的潘家铮院士率专家组对大坝和电站关键设施进行了检测评价,认为大坝是安全的,人们才彻底松口气。中央抗震救灾慰问团的人到龙羊峡工地慰问,看到为国家水电事业做出巨大贡献的万余名四局职工,仍然居住在破烂不堪的危房里,很多人都掉泪了。这次地震也促成了后来中央和总公司加大力度帮助四局,解决资金解决基地永久住房。在西宁乐家湾基地建设加快速度,到1993年,近4000户职工搬入西宁新房。我结婚成家之时,在西宁居然分到了一个55平米的顶层楼房,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每每想起自己有了家并且在城里有了房子,幸福之感,油然而生。
  刚刚工作,有幸参加了当时全国规模最大的水电站建设,龙羊峡水电站的很多指标直到30年后的今天,仍然无法超越。在高原艰苦的环境里,磨练了意志,锻炼了胆识,对水电人长期无私奉献的精神有了深刻的体会和理解,对我一生说是非常珍贵的财富。在后来的岁月里,随着工程项目转战全国各地,自己也逐步成长,回想起在参加工作近3年的时候,才第一次回家探亲,那时候电话远未普及,平时只有写信与家人联系,从龙羊峡到山西的老家,路上走了四天,记得那天我突然站到父母面前的时候,他们一时认不出我来了,我变黑了,长的壮实了,成熟了,母亲抱着我泣不成声。
  水电四局成立到今年60年了。当年意气风发的我们,如今已经霜染鬓发。而我们为之奋斗的水电四局,在一代一代的努力下,也从当初的青海走向全国,走向国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们有脚踏实地的脚印,有过闪光的青春,有过奋斗的汗水,有过收获成果的喜悦,想起来至今无悔,因为我们曾经年轻过。
  在这近十年里,我亲身经历了我们由一个项目到一个分局,由一个分局到如今的子公司和平台公司。我看到了公司的成长,看到了领导们为之付出的心血和努力,四局也正在向着规划和既定的目标迈进。对自己而言,与当初在武邵高速公路时相比,无论是业务水平还是自身素质或者管理能力,都有了很大的提高,这是四局悉心栽培的结果。